妻子就要生了，但他沒有請接生婆。因為世上沒有一個接生婆有能力為她接生。這件事只能由他自己來做。
他太窮了，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。妻子躺在他那寬大的書桌上，美麗的面容充滿了喜悅與緊張。
他像往常一樣握著筆，憔悴的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。
“十年了……”妻子輕聲說。
他用力地點頭：“嗯，十年了。夫人，這十年真讓你受苦了。”
“別這麼說，能跟你在一起，我心甘情願。”她撫摸著隆起的肚子，不無擔心地說，“只是，我能生得出來嗎？真怕生壞了……”
“快別說這種話！”他握緊她的手，“我們一定能得到最完美的結晶！”
她的手突然攥緊，叫道：“啊，他要出來了！”
……
“出——出來了嗎？”
“出來了。”
他憐愛地抱著襁褓：“這是咱們的心血呀！夫人，你看，他多好看啊，這個世界有過比他還好看的嗎？你快看看！”
她看著他遞過來的襁褓，慈愛地笑了：“雪芹，咱們十年的心血沒白花。”
襁褓敞開的一角露出一部巨著的封面，上面寫著三個字——“石頭記”。
他百感交集地註視著躺在書桌上、已經虛脫的藝術女神，寵愛地為她理好額前的濕髮，然後說：“我這輩子要做的事算是做完了。夫人，你下一步打算去哪裡？”
女神說：“我得先歇一陣子，然後去一個叫魯迅的人那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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